周一上午的專業課，講師滔滔不絕，可是林雅珊完全沒有聽進去。她昨夜失眠，一上午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。到了中午下課的時間，一聽那鈴聲，驀地就生龍活虎起來。

傍晚時分，他照例來了。依舊是摩卡，依舊是靠窗的15號。本來該是玥玥送過去的，她猶豫了一會兒，把托盤轉移給林雅珊，嘿嘿一笑：“還是你去吧。”

林雅珊瞪了她一眼，拒絕道：“笑得這麽奸詐，我才不要去，自己去！”

玥玥轉身放下，背對著林雅珊，笑著說：“那我就不管了，反正是你送去。”說完哧溜一下就跑到另一頭去了。林雅珊沒有辦法，望了望15桌的客人。

他邀她坐。

林雅珊心想，這人昨天不是還說顧及她的工作時間嗎？她盯著他，他投過來的目光並不像是開玩笑。她於是認真地說：“先生，我很抱歉，您看到了，我現在並不方便。”

雖然昨日有一起和咖啡，也有一起散步，但是林雅珊並不認為他二人的關系有多大的親近，充其量，不過是萍水之遇，然後各自離開。說實話，他長得俊朗非凡又風度翩翩，符合了林雅珊這類女孩子對男性的喜愛標準，然而，林雅珊早已不是讀著臺式小言的懵懂女子，她明白夢想和現實的差距。

“是我該說抱歉。”他溫和地笑著，繼而轉頭目視窗外，目光飄渺難測。

回到櫃臺，一個剛結完附近那桌客人的賬的姑娘跑過來八卦道：“雅珊，聽說你跟那邊那位客人勾搭上了，怎麽樣，到哪種地步了？一看就是優質啊……”

林雅珊雙手抱著托盤，一臉無奈地看著她，“是啊，一看就優質，能那麽好勾搭嗎？”二人一起走到裏間，玥玥正在跟同事聊裙子：“……對對，這家店的裙子好……”

林雅珊隨口就問玥玥：“你不是說過不喜穿裙子嗎，看上學長了嗎，是喜歡穿裙子的女生的學長？”

玥玥沒有回話，仿佛沒有聽見，猶自說著：“我不適合粉色，太嫩了。紫色不錯，建議你也買紫色……”

“冬天穿的裙子嗎？”林雅珊問道。

玥玥停頓下來，仿佛倏然想起什麽似的，說了一句“誒呀，我怎麽給忘了”，就從林雅珊旁邊擦肩過去，自始至終沒有註意到她的樣子。

林雅珊目送著她出去，心裏覺得莫名其妙，有些詭異。旁邊的同事看了看她一片迷茫的神色，說：“她這兩天心情不好，你別跟她計較。”

接下去幾天，這位客人還是日日都來，坐的都是15號桌。由於林雅珊的班次是一三五日，所以她並不知道，有的時候在這位客人來的時候15桌已經有了客人，而他似乎特別鐘愛這個座位，一旦被人捷足先登，就會離去。

十一月的H市涼氣漸深，晚上十點下班的時候林雅珊需要披上厚厚的外套。路邊綠油油的楓葉從十月就鵝黃，現在都快火紅一片了。而那位愛點摩卡的客人，也被姑娘們親切地稱為了“15桌客人”，因為他日日都來、不曾間斷。

不過，林雅珊鮮少與他交集。咖啡館來了兩個新同事，現在多是她們遞送“15桌客人”的咖啡。玥玥重新跟她熱絡起來，仿若什麽都不曾有過。而事實上，也的的確確是什麽都不曾有過。林雅珊在玥玥的轉變中漸漸明白她轉變的原因，也隨著她與“15桌客人”漸少的交集對這份平淡的工作生出一些厭倦。

這些，都是可以過去的。而十一月的楊斐遠和林渠成盡情地擁抱著美好的深秋。深秋的天空寥廓深遠，風中的寒氣重了起來。

從電玩城出來，迎面而來的涼風正好擊中楊斐遠，他大聲打了一個噴嚏。林渠成走在他的右邊，見狀，默默地從自己的雙肩背包裏拿出一條褐色的粗線圍巾。楊斐遠也停下腳步，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來。

“把頭低一下啊！”林渠成瞪了嘻嘻笑著的楊斐遠一眼，把圍巾繞在他頎長的脖子上繞了兩圈。“同班的女生織了圍巾給我。”

楊斐遠一聽，嘴角瞬間垮下來，心想，你都是有主的小草了，怎麽可以這麽隨隨便便地接受別人的禮物，萬一生出點j□j來可怎麽辦！他真想丟還給林渠成，不過轉念一想，自己戴了也好，若是教那織圍巾的女孩子見了，也好斷了她的覬覦之心。於是乎，楊斐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條圍巾的存在。

再說林雅珊這邊。眼看就要入冬，天氣越來越冷了，林渠成和楊斐遠都勸林雅珊辭了咖啡館的兼職。林雅珊自己也覺得冬天還是少出來得好，同寢室的那個姑娘自10月末以來就已經不去了，因此她打算做完這個月就不做了。

兼職只做了這麽一段短短的日子，林雅珊和那姑娘捶胸頓足地對各自不堅定的意志憤恨不已，可是同時又堅決拒絕在冬天還要做兼職做到寒夜裏。

11月的第三個星期的星期三晚上八點半，林雅珊照例收拾完、結束了這天的兼職工作。她跟玥玥說笑著從電梯口出來，林雅珊忽然接到電話，原來是還在樓上的領班說玥玥把手機落下了。玥玥惱恨地撞了兩下墻，跟林雅珊互相道別，就又上去了。

門口的停車位還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。夜風涼寒，林雅珊一出門就趕緊裹緊外衣、加快腳步。但是，才走了沒幾步，她就緩緩停下了腳步。

他從車上下來，擋住了她的路。他只穿了一件單衣，但是似乎絲毫感覺不到外頭的寒氣迫人。林雅珊看見他的那一刻，微微詫異，她清楚地記得，他今天不到五點就走了。很顯然，他走後又折回來了。

林雅珊想要開口詢問，可是又不知道要問什麽。最後，還是他先開的口，開門見山：“天氣涼了，又這麽暗，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“不用麻煩了”，林雅珊本能地拒絕，“這邊有公交直通到校門口的，很快的。”

他沒有多說，直接拉過她挎著的麻布布袋，就往回走。他回到車裏，把車到了出來，降下車窗，對著外頭還楞楞站著的女孩子說：“不冷嗎，還不快上來。”

車裏打著暖空調，林雅珊的手心冒出汗來，黏黏的。他放的是一首舒緩的曲子，如春夜裏的月光般閑在。他問她，是在哪裏；她答，S大。

這一問一答後，空氣凝滯起來，二人緘默著，直到遇到一個紅燈，車子停下來。他關小了音樂，偏頭看了看她，轉回頭去正視前方，語調平和地說道：“你看起來並不大喜歡我的樣子。”

林雅珊又是一楞，未曾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來。她的心裏似是有個大窟窿，不，應該說是個黑洞，什麽也沒有知覺。她垂目，緊抿雙唇。

紅燈很快過去，他踩下油門，同時從後視鏡中看向垂目不語的女生，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。空氣重新凝滯起來，仿佛連時光都被帶得緩慢了。林雅珊垂目盯著自己深色的打底褲，心裏默數著時間“1、2、3、4、5、6、7……”，可是竟然連遇三盞紅燈，她第一次感受到回學校的路途竟然能夠如此得漫長。

時間漫長，一曲終了，接下去的這首是首老歌了。“從前 現在過去了再不來，紅紅落葉 長埋塵土內，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，天邊的你漂泊在白雲外。苦海 泛起愛恨，在世間難逃避命運。相親竟不可接近，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。苦海 泛起愛恨，在世間難逃避命運……”

林雅珊眼前浮現出《大話西游》結局處那片空蕩的沙漠，這一浮現，她都忘記自己數到哪個數字了。只好跟著曲子，心裏緩緩哼唱。

“往哪邊？”他問她。

她擡頭往外看去，已經開過了教學樓的區域，到寢室樓的區域了。她忙說：“就這裏停下吧，就這裏。”

等他停了車，林雅珊匆匆打開車門就跑出去，連跟人家告別都忘記了。“餵，等等……”

林雅珊停下來，轉身回頭，她看見下了車的他。

他今天穿的是件咖啡色的單衣，頭發在學校覆古式的路燈燈光下泛出烏黑至底的風韻。他的身材修長，五官令人舒適，笑容溫和。他朝他走過去，林雅珊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。他站定在她面前，笑容深了幾許，說：“你的東西不要了嗎？”

林雅珊接過手袋，移開目光，窘迫地說了聲“謝謝”。她剛要轉身，他說了一句“晚安”。她也就勢笑著噵了聲“晚安”。

她抓著自己的手袋往自己的那幢寢室樓走去，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，神使鬼差地就霍然回過身去。而他，還站在原地，神色從容，整個人在寒夜裏折射出一股和煦來。林雅珊朝他揮了揮手，他也揮了揮，這一刻，她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似的，放大了點聲音朝他喊道：“只要是長得好看的，我都喜歡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感情好像發展得太快了點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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